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推薦序_垮掉一代_《這裡沒有我的事》_羊格

  • 作家相片: 沐羽
    沐羽
  • 7月11日
  • 讀畢需時 4 分鐘
原刊於《這裡沒有我的事》,為推薦序。

 

講真,收到羊格的Message說找我寫段推薦序時,我還不知道新作的書名,所以當我看到書名時忍不住笑了出聲:這裡到底有沒有我的事呢?好像有,好像又沒有,我們好像在大學課堂共同出現過,好像考過差不多的公開試,住過差不多的宿舍,但是始終沒有認識彼此。

 

是後來的後來,成為了網友,至於讀完《這裡沒有我的事》,當我下筆想寫序的時候——引用書裡〈今次是例外〉的一句——關於前面那個後來:「你也知道的,我不可以答太多,畢竟事出突然。」此中有真意,欲辨已忘言。各位就請將這篇文章當成是一次網友見面會吧。

 

羊格的這部短篇小說集在哀愁與悲傷兩者之間來回擺蕩,發生在人物身上的事件介乎於還能控制和完全失控之間,非常劇烈地拉鋸。這些事件有來自外部環境的,香港始終是個高壓的城市,也有來自心理掙扎的,關於愛情,關於情慾,也關於人際來往的脆弱特性。在〈他說他是作家喎〉一篇,我們能夠看到川端康成《美麗與哀愁》的現代香港版:假如一位仁兄寫了個甜故,而這個甜故是發生在大學時期的真人真事,究竟會引來怎樣的反響?

 

也許就算川端康成復活並且成為了手機成癮的阿叔,也未必能夠經歷過香港式愛情,所以羊格展示的故事不像《美麗與哀愁》,要把愛情拉鋸和道德問題延伸到下一代去才爆炸解決,搞掂收工的港式哲學就是要立刻馬上解決任務,拖甚麼拖。我們的城市有隨手攜帶的電話,有籠罩在我們身邊的網絡,也有無所不在的判斷與焦慮。我們有行路快過跑步的人潮,也有阻人發達馬上被問候全家的速度感。書中世界難說美麗,大概只有哀愁的親戚:迷茫、掙扎與痛苦。

 

但是愛情,文學世界不可或缺的題材,始終貫穿了整部短篇集,至於愛情加上資本主義殖民地,它所翻滾揉出的灰塵棉絮,它拔地而出的尖刺螺絲,是難以抑止的傷害。My Little Airport在2012年推出的〈憂傷的嫖客〉,可以與全書第一二篇〈不要說出來〉與〈他離開那天〉作為對照:小說主角去台灣找大學同學,才發現對方成為雞驗豐富的老司機,這位仁兄縱橫歡場,主角卻無所適從,介乎沉船與清醒之間。

 

但在這樣的故事結構底下,我們卻緩慢知曉,這一切本來是不需要發生的,那裡曾經是「沒有我們的事」的。但是後來,在曾經的那個後來發生以後,世界天翻地覆,我們才真正確認,由於這裡的範圍擴大,像壓液機般擠到我們身上,世界才真的沒有我們的事。

 

〈憂傷的嫖客〉的故事從敘事者沉船開始,從女子向他提出加價結束。金錢作為媒介,《這裡沒有我的事》俯拾皆是,無論是寫甜故的作家為了金錢而加印敗德小說,又或到了台灣嫖妓的兩位仁兄,放眼看去,世界呈現成一個金錢的形狀。「買個安心」,香港人掛在嘴邊的口頭禪大概是這樣的道理。七十年前來到香港的作家邱永漢寫道,這座城市「除了錢甚麼都不在乎」,在這裡「連錢都賺不了的人是很沒用的」。而他賺夠就移民日本去了。三萬元啲人通常都有啲串。

 

至於《這裡沒有我的事》裡頭那些沒那麼串的,受哀愁與悲傷兩極拉扯,位處後來的人們,賺到金錢後,選擇的自處方法始終是旅行。小說裡的旅行可以粗略分為三種,其一是拜訪舊友,在事過境遷以後,一切都變得格格不入;其二是去最遙遠的地方,沿著《阿飛正傳》的想像,抵達地球另一端;其三也許是全書的核心,我們在原地成為了陌生人,故地即旅行。也許羊格閱讀時深受卡夫卡影響,有時人物對話之間的Hang機令人全身不適地會心微笑,對啊,就算去旅行過海關時要填Form交表,不就是會對上這些問題嗎。

 

三種旅行狀態始終與自由自在沒甚麼關係,畢竟大家都未必有三萬元,計上通漲,現在可能都五六萬元了。在讀到後來我終於知道羊格為甚麼找我,不過「你也知道的,我不可以答太多,畢竟事出突然」,而我還是會問,這裡究竟有沒有我的事呢?我不確定,這裡到底有誰的事呢?而如果不在這裡,可以在那裡嗎?在遠方可以有我們的事嗎?

 

閱讀文學作品的核心想像,始終是「生活在他方」。我們一再出發旅行,然而愛情和夢想就真的在他方嗎?也許在閱讀本書時,這些問題會一再浮現在大家心頭,但另外一種可能其實是,也許生活並不在他方,而是在一次握手,一場散步,一次暢談,一場網友見面會當中。不妨尋找將「我」擴展成「我們」的方法,一起去玩,去嘗試,去尋找,又或甚至去購買吧。在那裡將會有我們的事,我們的生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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來自香港,落腳台北,寫小説散文評論。

著有小說集《煙街》,散文集《痞狗》、《造次》。

曾獲Openbook好書獎、台北國際書展大獎首獎,

入選九歌散文選,入圍臺北文學獎年金。

不想讀博,謝謝關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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